“嘿，聽聞明日要來位理正大人，也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？”
“我可聽說，這官職可是皇后娘娘親自出面求來的。想來此人定是有強硬靠山，恐怕比上一任理正還要厲害幾分呢！”
“哎喲，你可小聲點吧！酒喝多了是不是？上一任你還敢提！”
“怕什么！那位都已經(jīng)走了整整七年，難不成還能從地下爬出來掐死我不成？”
在京兆司正院，兩名身著深綠色長袍、頭戴烏黑色冠冕的官吏正聊得熱火朝天，絲毫沒有察覺到，身后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緋色的身影。
“九年前，前任京兆司理正鴻正，因暗中勾結外敵，致使上營城瘟疫肆意擴散，百姓死傷慘重。最終，圣上裁決，將其處以絞刑?！?/p>
一道清脆的聲音從他們身后陡然響起。兩人嚇得渾身一哆嗦，急忙轉身望去，只見眼前站著一位身著緋色長袍、頭戴白玉冠冕的女子，其面容俊美，氣質不凡。
“閣下對九年前的案子竟如此了如指掌，敢問究竟是何方人士？”二人目光在孟憂身上來回審視，神色謹慎，緩緩開口問道。
孟憂臉上笑意不減，目光溫和地看向他們，從容答道：“在下孟憂，曾于軍中任職屯騎校尉。”
語罷，孟憂不緊不慢地伸手至腰間，拿出一份冊子，悠悠說道：“哦，對了。這便是在下此次的上任文書?！?/p>
“......查孟憂，曾于軍中任屯騎校尉，歷練有成，果敢堅毅，兼具嚴明之紀與忠勇之心。其于行伍之間，屢建勛績，盡顯卓異之才。且孟憂熟稔律法，洞察事理，素有公正廉明之譽。今京兆司理正之位缺，朕詳加遴選，特授孟憂為京兆司理正......”
兩位小吏恭恭敬敬地念到此處，臉色驟變，急忙雙膝跪地，俯身叩首。
“屬下張揚、石林，拜見理正大人！” 二人聲音洪亮，透著敬畏。
“兩位請起，五日后方是上任之時，此刻在你們面前的，不過是一名普通侍衛(wèi)罷了?！?/p>
孟憂說著，單手欲將二人扶起。張揚和石林豈敢違抗，趕忙從地上迅速爬起，身姿卻依舊微微躬著，不敢有絲毫懈怠。
“大人，既是五日后才正式上任，為何此刻就來到京兆司了呢？” 張揚壯著膽子，滿臉好奇地問道。
"孟憂微微一笑，目光在二人身上溫和掃過，緩緩說道：“我雖后日才正式上任，但京兆司事務繁雜，牽涉眾多刑獄大案，關乎百姓身家性命與朝廷律法尊嚴。我早來幾日，也好提前熟悉環(huán)境，了解過往案件，為日后履職做足準備?！?/p>
石林微微點頭，眼中滿是敬佩，說道：“大人如此勤勉，實乃京兆司之幸，百姓之福。大人若有任何需要，我與張揚定當知無不言，言無不盡?！?/p>
孟憂頷首致謝，又問道：“方才聽你們談論七年前鴻正之事，想必對此案頗為熟悉。不知能否詳細與我說說，當時除了勾結外敵致瘟疫擴散，還有其他隱情嗎？”
張揚與石林對視一眼，臉上閃過一絲猶豫。片刻后，張揚壓低聲音說道：“大人，此事說來話長。當年鴻正一案，表面上看確實如大人所知。但坊間也曾流傳一些小道消息，說鴻正背后似有一股神秘勢力操控，他不過是一枚棋子。只是這股勢力背景深厚，當時朝廷急于結案，這些傳聞便被壓了下去。”
孟憂聽聞此言，眉頭微微一蹙，神色瞬間凝重起來，嚴肅說道：“這不過是坊間傳聞，無憑無據(jù)，豈可輕信。況且當年案件由陛下圣裁，天子明察秋毫，豈會冤枉無辜！以后莫要再傳這種話了！”
張揚和石林聽聞，趕忙低頭稱是，額頭上不禁冒出細密的汗珠。孟憂見狀，放緩了語氣：“我知你們也是無心，只是這等言論若肆意傳播，恐生事端。京兆司乃律法尊嚴之地，咱們行事說話，都得萬分謹慎?！?/p>
“大人教誨的是，我等定當牢記于心?！眱扇她R聲應道。
孟憂微微點頭，目光望向京兆司的庭院，沉思片刻后說道：“雖說這傳聞或許不實，但京兆司的每一個舊案，都值得我們反復審視。你們在京兆司時日也不短了，除了這九年前的案子，可還有其他印象深刻的疑難案件？”
石林思索了一番，說道：“大人，倒是有一件。約莫三年前，有個富商之妻離奇失蹤。富商報案后，我們四處查訪，卻毫無頭緒。就在大家都以為她已遭遇不測之時，她卻又突然現(xiàn)身，可整個人變得瘋瘋癲癲，嘴里總是念叨著一些奇怪的話，什么‘不該拿的莫要拿’之類的。”
孟憂聽聞，眼中閃過一絲落寞，追問道：“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案件了嗎？比如十年前可發(fā)生什么離奇的事件？”
石林眉頭緊蹙，全神貫注地仔細思索了好一會兒，而后無奈地搖了搖頭，說道：“大人，我與張揚不過是三年前才初入京兆司任職，對于十年前發(fā)生的案件，確實是一無所知?！?/p>
孟憂聞言，身形微微一怔，剎那間，一抹落寞悄然閃過他的眼眸。但這情緒轉瞬即逝，隨即語氣淡淡地說道：“無妨，只是我隨口一問罷了。既然如此，你們先去忙吧，我想在這京兆司內(nèi)四處走走，熟悉一下環(huán)境?！?/p>
見兩人離去，孟憂慢慢步入前院，入眼一片青磚鋪地，兩側廊廡整齊排列，廊下懸著諸多刑具模型，泛著冷光。進入中院，只見主殿雕梁畫棟，飛檐斗拱，殿內(nèi)供奉著皋陶像，神色肅穆。而后院則靜謐清幽，古木參天，其間坐落著檔案庫。
“大人，請進！”
“小人是這里的主簿郭丘，負責各類文書的管理，若大人有事可隨時知會。”
“近十年的案件都在這里了嗎？”
“只要是京兆司經(jīng)手的卷宗，全部歸于此屋。”
“好，我知道了，你先下去了?！?/p>
檔案庫共有三層，一樓放置近一年內(nèi)的大小卷宗，二樓放置五年的重要卷宗，三樓放置更為久遠機密卷宗，門上常年落鎖，只有京兆司卿可以親自查閱。
從檔案庫出來，天色暗淡，孟憂獨自走在路上，耳邊喧囂陣陣，卻絲毫未察。
當年，杜家一夜之間慘遭滅門，詭異的是，官府卷宗里竟尋不到絲毫與之相關的記載。聽聞相關案卷或許藏于官府三樓，可那處機關重重，孟憂不敢貿(mào)然闖入，生怕稍有不慎便打草驚蛇，壞了大事。
“抱歉，公子！”
孟憂正走著，冷不丁被一名綠衣少女撞了個滿懷。他嘴角輕揚，露出一抹溫和笑意，語氣舒緩地說道：“無妨?！闭f罷，便轉身離去。
少女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，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漣漪，暗自思忖：這位公子生得這般俊朗，脾性還如此溫厚，當真是人美心善。
少女俯身，撿起方才因碰撞而散落一地的銅錢，就在這時，一枚瑩潤潔白的美玉映入眼簾。
“呀！莫不是剛才那位公子掉的？” 少女猛地站起身來，急切地四處張望，卻發(fā)現(xiàn)那位公子早已沒了蹤影，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。
金殿內(nèi)，薛淳川端坐在雕龍寶座上，金絲常服華貴莊重，腰間紅寶石緞帶熠熠生輝，束于金冠中的黑發(fā)透著威嚴。
曹磊重重跪地，行三拜九叩大禮："臣參見皇上，萬歲萬歲萬萬歲！"
薛淳川垂眸望著階下之人，眼底閃過一絲幽光："起來吧。"聲線低沉卻帶著笑意。
"謝皇上。"
"邊陲歸來，一路辛苦了。"
"皇上體恤，臣不勝感激。"
薛淳川緩步走下臺階，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曹磊："邊陲已有人接手，你就留在京都吧。"
曹磊當即再次跪倒，聲音洪亮："謝主隆恩！臣定當肝腦涂地，以報圣恩！"
薛淳川抬手將他扶起，意味深長地笑道："皇后總念叨你，去見見你姐姐吧。"
"多謝娘娘掛念！"曹磊眼中泛起感動之色。
"回京都后可看過老夫人？"薛淳川突然發(fā)問。
"昨夜抵京天色已晚，暫宿客棧，尚未歸家。"
曹磊答得謹慎，心中卻盤算著曹家勢力的謀劃——老侯爺已逝，自己必須盡快站穩(wěn)腳跟，才能護得皇后周全。
"皇后已備下接風宴，去吧。"薛淳川揮了揮手。
曹磊躬身告退，出了殿門。
殿內(nèi)沉香裊裊，曹磊“撲通”跪地：“臣弟叩見皇后娘娘，千歲千千歲！”
珠簾輕晃，曹泠泠眼眶瞬間泛紅，玉手發(fā)顫著去扶：“磊兒！”
她凝視著弟弟清瘦的面龐，指尖掠過他眼下的青影，嗓音哽咽，“讓姐姐好好看看......”
曹磊仰頭望著姐姐眉間的憔悴，喉頭泛起酸澀。
昔日肆意張揚的少年，此刻滿是愧疚：“是我不孝，讓姐姐憂心?！?/p>
他強扯出的笑容，在皇后溫柔的目光下碎成齏粉。
“說什么傻話?！?/p>
曹泠泠拂過他肩頭褶皺，忽然被腹部的胎動驚得輕笑。她下意識護住隆起的小腹，眼底漾開春水般的柔光。
“當心身子！”
曹磊慌忙扶住她，掌心觸到她單薄的脊背，心中猛地一揪——這鳳袍下的身軀，竟比記憶中還要纖弱。
皇帝納了曹氏為皇后，太后有意指派貴妃人選為周氏，皇帝卻以朝堂事務繁忙為由，再三推脫。然而，群臣聯(lián)合上書，美其名曰：為充盈后宮，延綿子嗣，請求皇帝納妃?；实劢K究架不住朝臣的再三進言，冊封周氏為賢妃。
“奉天承運，皇帝詔曰：周氏有女，名藍悅，端莊有禮，勤勉柔順，賢良淑德，才德兼?zhèn)洹＿x入后庭，以興宗室，即冊封為‘賢妃’?！?/p>
那莊重的聲音仿佛在宮殿中久久回蕩。
周氏入宮之后，久未懷有身孕，而宮中僅有曹氏皇后誕下的一子。故而，在年度秀女選拔中，又冊立了一位崔美人崔凌薇以及一位阮才人阮怡馨。然而，剛剛納入這兩位新寵之際，賢妃卻意外地有了身孕。
“仁澤今年已七歲，這孩子著實聰明伶俐，乖巧懂事?！?/p>
想到太子，皇后的笑意如春風般直達眼底，可一想到賢妃那里，卻又欲言又止。
“只是……”皇后微微蹙起眉頭，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憂慮。
“阿姐無需憂慮。賢妃之子才滿周歲，而咱們的仁澤卻是嫡長子?！?/p>
曹磊深知皇后的心事，亦明白她的擔憂所在，唯有如此開解她。只盼這番話在這段時間能起到些許作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