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墨城的海風帶著咸澀的鐵銹味,王大強站在棧橋上,望著遠處被迷霧籠罩的燈塔,褲兜里的手機還在發(fā)燙——三小時前接到的神秘電話后,他和蘇小薇、鐵蛋擠上了最后一班前往即墨的綠皮火車,硬座底下還藏著半箱應急用的“僵尸跳”辣條。
“大強哥,你確定不是被騙了?”蘇小薇抱著桃木劍坐在礁石上,衛(wèi)衣帽子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,“即墨城的海妖傳說傳了三百年,縣志記載是萬歷年間漁船集體失蹤案,和黃泉鏡能有什么關系?”
“電話里說海妖吃辣條,”王大強晃了晃手里的包裝袋,上面印著新拆封的蒜香口味,“而且鐵蛋自從吃了噬心蟲,聞見海水味就犯惡心——僵尸屬陰,海水聚陰,說明底下肯定有妄物?!?/p>
蹲在礁石后的鐵蛋突然發(fā)出“咕嚕”聲,捧著從廢品站帶來的搪瓷缸狂灌辣油——自從吸收了蝕骨丹力量,他對辛辣之物的渴求達到了病態(tài),昨晚甚至把蘇小薇的朱砂硯當成番茄醬舔了個干凈。
三人所在的即墨港早已廢棄,碼頭上停著三艘破舊的漁船,船身爬滿藤壺,帆布上印著褪色的“平安”符。王大強注意到每艘船的桅桿上都掛著串風干的魚眼睛,正是漁民用來鎮(zhèn)邪的“泣魚眼”,卻在今夜泛著詭異的紅光。
“來了?!碧K小薇突然站起身,桃木劍指向海面。濃霧中傳來嬰兒般的啼哭聲,越來越近,像是有人在水下扯著嗓子哭喊。鐵蛋的搪瓷缸“當啷”落地,渾濁的眼珠盯著海面,喉間發(fā)出低啞的嘶吼——那是僵尸對同類的警示。
首先破水而出的是條巨大的魚尾,鱗片呈半透明狀,內(nèi)側布滿細密的咒文,正是蝕骨閣用來強化執(zhí)念的“纏怨紋”。魚尾拍擊水面時,王大強看見水下漂著數(shù)不清的漁燈,每盞燈里都困著個透明人影,正是失蹤漁民的執(zhí)念所化。
“是泣魚!”蘇小薇認出縣志里的記載,“漁民過度捕撈導致魚種滅絕,愧疚執(zhí)念聚合成妖,專門拖漁民下水償還……不對,這些魚妖身上有蝕骨閣的咒文!”
魚尾徹底浮出水面,露出上半身——那是個皮膚潰爛的少女,頭發(fā)里纏著漁網(wǎng),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微笑,正是電話里提到的“海妖”。她開口時,無數(shù)小魚從嘴里游出,每只魚眼都映著漁民臨終前的畫面:有人跪在甲板上祈禱,有人抱著船舵被巨浪吞沒。
“還我們……孩子……”少女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在轉動,王大強注意到她胸口嵌著片貝殼,里面封存著滴血淚,正是妄念司用來制造紙人傀儡的“被棄者之淚”。
“蘇小薇,用五帝錢封她的氣海!”王大強扯開帆布包,掏出從即墨集市買的海鮮——八只螃蟹、三只章魚、五串烤魷魚,在礁石上擺成坎水陣。他記得養(yǎng)父說過,坎卦屬水,以水克水需用“反其道而行之”的凡俗之物,比如漁民最常吃的海鮮。
“你拿烤魷魚當陣眼?”蘇小薇簡直無語,但見泣魚妖已經(jīng)逼近,只得甩出五帝錢,銅錢在空中連成水波紋形狀,卻在觸碰到妖物時被彈開——她身上的纏怨紋比西街的噬心蟲更加強大。
鐵蛋突然沖進海里,肥胖的身軀在水中卻異常靈活,雙手抓住泣魚妖的魚尾就啃。僵尸牙咬在鱗片上發(fā)出刺耳的摩擦聲,竟生生啃下幾塊帶著咒文的鱗片。少女發(fā)出尖銳的嚎叫,魚尾拍向鐵蛋,卻被他抓住腳踝,像甩麻袋般甩向礁石。
“好樣的鐵蛋!”王大強趁機把烤魷魚塞進陣眼,點燃隨身攜帶的打火機——火焰在海風中搖曳,卻意外點燃了魷魚須上的孜然粉,香氣混著海腥味飄向泣魚妖。少女猛然頓住,眼中閃過迷茫,似乎想起了生前和父親在海邊燒烤的場景。
變故陡生。海底突然升起無數(shù)氣泡,更多的泣魚妖破水而出,每只妖物胸口都嵌著貝殼淚滴。王大強看見遠處的燈塔亮起詭異的綠光,光束掃過海面時,妖物們的鱗片竟開始融合,形成一只巨型海怪,魚頭是數(shù)百條小魚拼成的漩渦,魚尾則是破爛的漁網(wǎng)所化。
“是妄念司的聚怨術!”蘇小薇的桃木劍上泛起雷光,“它們在收集漁民的愧疚,要把泣魚妖進化成無間界的饕餮念!”她突然指向燈塔頂端,那里站著個白衣女子,手中操控著數(shù)只紙鳶,正是在扶風縣見過的紙鳶娘子。
“鐵蛋,去拆燈塔!”王大強把剩下的螃蟹扔向海怪,蟹鉗上貼著他連夜畫的“退散符”(其實是奧特曼貼紙剪的)。僵尸大吼一聲,踩著水面沖向燈塔,每一步都激起丈高的浪花,嚇得紙鳶娘子的紙鳶群一陣慌亂。
巨型海怪張開嘴,露出布滿利齒的咽喉,里面漂浮著數(shù)不清的漁燈。王大強突然想起,這些漁燈其實是漁民們未完成的心愿,就像小胖被搶的辣條,是執(zhí)念的具現(xiàn)化。他摸出手機,后蓋上的黃泉鏡碎片突然發(fā)燙,屏幕上竟浮現(xiàn)出海底的畫面——在沉船殘骸中,半片黃泉鏡碎片正被海草纏繞,發(fā)出微弱的金光。
“蘇小薇,海怪的弱點在海底!”他扯開襯衫,露出用辣條包裝袋綁在胸口的碎片,“我下去找碎片,你用雷符拖住海怪!”不等對方回應,就跳進了冰冷的海水,手機在手中化作微弱的光源,照亮了水下密密麻麻的“泣魚眼”。
海底的沉船比想象中更破敗,船身上刻滿了“對不起”“救救孩子”的字樣,正是漁民們對海洋的愧疚。王大強在殘骸中穿梭,躲避著游過的泣魚妖,終于在船長室遺址里發(fā)現(xiàn)了那片碎片——嵌在珊瑚礁中,周圍環(huán)繞著數(shù)十只守護的小魚妖。
“得罪了!”他摸出最后半根辣條,掰成小塊扔向魚妖,趁它們爭搶時摘下碎片。剛觸碰到的瞬間,海底突然震動,巨型海怪的身影從上方壓下,張開的嘴足以吞下整艘沉船。
水面上,蘇小薇的雷符已經(jīng)用完,正用桃木劍硬抗海怪的攻擊。鐵蛋剛爬到燈塔一半,紙鳶娘子就放出千紙鶴,每只鶴嘴都叼著蝕骨閣的毒針。僵尸突然停住,低頭看著自己手臂上浮現(xiàn)的蜈蚣紋路——那是吞噬噬心蟲后留下的印記,此刻正與毒針上的咒文產(chǎn)生共鳴。
“僵僵……疼……”鐵蛋抱著燈塔支柱蹲下,皮膚下傳來蟲子蠕動的聲響。紙鳶娘子趁機甩出紙鏈,將他捆在燈塔上,指尖撫過腰間的錦囊——里面裝著從即墨漁民那里收集的百滴眼淚,正是啟動聚怨術的關鍵。
海底的王大強握緊碎片,手機后蓋上的紋路與新碎片突然重合,在海水中投出一道光門。他看見門后是個古老的祭臺,上面擺著九只貝殼,每只貝殼里都封存著不同的執(zhí)念。正當他想湊近查看時,海怪的巨口已經(jīng)咬下,水流形成的漩渦將他狠狠推向珊瑚礁。
千鈞一發(fā)之際,鐵蛋突然發(fā)出怒吼,身上的蜈蚣紋路竟化作金色光帶,掙斷了紙鏈。僵尸的瞳孔此刻泛著金光,不再是往日的渾濁——他終于覺醒了體內(nèi)的部分力量,正是來自黃泉鏡碎片的千年靈力。
“吼——”鐵蛋一拳砸向燈塔底座,青石磚應聲而碎,露出底下的聚怨陣核心。紙鳶娘子尖叫著后退,卻被蘇小薇的桃木劍抵住咽喉,五帝錢串纏住了她的手腕,讓那些千紙鶴失去了控制。
巨型海怪在燈塔倒塌的瞬間發(fā)出哀鳴,身上的纏怨紋開始崩解。王大強抓住機會,將兩片黃泉鏡碎片貼近海怪額頭,光芒閃過,妖物化作無數(shù)透明小魚,每只魚嘴里都叼著個光點,正是漁民們被囚禁的執(zhí)念。
海面恢復平靜時,天已經(jīng)蒙蒙亮。王大強躺在礁石上,看著手中的兩片碎片——手機后蓋上的紋路更清晰了,竟拼成了半幅地圖,箭頭指向即墨城西北的嶗山。蘇小薇正在審問紙鳶娘子,卻發(fā)現(xiàn)對方只是個替身,真正的司主根本沒現(xiàn)身。
“大強哥,”蘇小薇踢了踢他的腳,指著遠處駛來的官船,船頭站著幾個穿陰陽寮服飾的人,“扶風縣的人來了,他們說鄠縣又鬧怨靈了,這次和廣場舞大媽杠上了?!?/p>
鐵蛋蹲在旁邊,正把掉在海里的辣條包裝袋往兜里塞,突然指著海面驚呼:“魚……魚在哭……”王大強順著他的手指看去,發(fā)現(xiàn)退潮的沙灘上,幾只小螃蟹正背著“平安”符爬行,每只蟹鉗上都夾著半片貝殼——里面封存的,是漁民們終于釋懷的微笑。
手機在這時震動,陌生號碼發(fā)來條短信:“嶗山太清宮,有你要的《道德經(jīng)》殘頁,不過需要用三箱‘僵尸跳’辣條換?!卑l(fā)件人備注顯示:黃泉使者。王大強嘴角抽了抽,想起昨晚在廢品站看見的壁畫,突然意識到,這個神秘的使者,或許和鐵蛋的真實身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(lián)系。
即墨城的晨鐘響起,三人踏上了前往鄠縣的路。鐵蛋抱著從海怪身上扯下的漁網(wǎng),說要回去當 hammock;蘇小薇攥著紙鳶娘子的面具,發(fā)現(xiàn)背面畫著個戴青銅面具的人,正是壁畫上的黃泉使者;而王大強,摸著口袋里的兩片碎片,突然聽見手機里傳來微弱的哭聲——這次不是來自顯界,而是來自黃泉鏡碎片深處,那個被稱為“晦界”的陰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