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雨晴這輩子最意外的事,就是在高三開學第三周的星期二下午,
抱著那摞搖搖欲墜的書走向圖書館三樓的文學區(qū)。“讓一讓!”她側身擠過狹窄的過道,
視線被書本擋得嚴嚴實實。右腳突然絆到障礙物,整個人向前撲去——“砰!
”書本散落一地,而她結結實實地撞進了一個帶著薄荷香的懷抱。抬頭時,
她對上了程遠錯愕的眼睛,以及他手中那本被撞壞的初版《夜鶯與玫瑰》。
“這是我外公的遺物?!彼谅暤?。01姜雨晴盯著那本被摔壞的《夜鶯與玫瑰》,
心臟幾乎停跳。燙金的封面缺了一角,書脊微微開裂,
內頁甚至有幾道折痕——這可不是普通的書,而是初版珍藏本,價值不菲。
“我……我會賠的?!彼曇舭l(fā)緊,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校服下擺。程遠沒說話,
只是彎腰撿起書,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破損處,眼神晦暗不明?!澳阒肋@本書值多少錢嗎?
”他問。姜雨晴咬住下唇。她當然知道,至少是她半年的生活費。
“我可以分期付款……”她艱難地說。程遠忽然笑了?!安挥昧??!彼仙蠒?,抬眼看她,
“聽說你是年級第一?”姜雨晴一愣:“……是。”“那這樣吧,
”程遠懶洋洋地靠在書架上,“你給我補課,補到下次月考我進年級前五十,
這筆債就一筆勾銷?!薄笆裁??”姜雨晴瞪大眼睛,“你現(xiàn)在是年級第二百名!
”“所以才需要學霸幫忙啊?!背踢h歪頭看她,琥珀色的眼睛里帶著幾分戲謔,“怎么,
不敢接?”姜雨晴深吸一口氣?!啊山??!钡诙旆艑W后,
姜雨晴抱著厚厚的筆記本來到了圖書館角落。程遠已經等在那里,桌上擺著兩杯熱奶茶。
“一杯加雙份糖,一杯不要糖?!彼七^一杯,“聽說學霸都喜歡甜的?
”姜雨晴皺眉: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喝這個?”程遠笑而不答,
翻開物理課本:“從最爛的科目開始?”接下來的兩個小時,
姜雨晴發(fā)現(xiàn)程遠并不像傳聞中那樣不學無術。他思維敏捷,一點就通,甚至能舉一反三。
只是……他總在關鍵時刻走神?!斑@個公式推導完了,你聽懂了嗎?”姜雨晴抬頭,
卻發(fā)現(xiàn)程遠正盯著她的側臉出神?!俺踢h!”她敲了敲桌子?!鞍??”他回過神,眨了眨眼,
“抱歉,你剛才說什么?”姜雨晴無奈:“你根本沒在聽?!背踢h忽然湊近,
壓低聲音:“其實我聽到了……但你的睫毛在陽光下是淺棕色的,很特別。
”姜雨晴耳根一熱,猛地后退:“認真點!”程遠笑著舉手投降:“好好好,繼續(xù)。
”補課的第三周,姜雨晴發(fā)現(xiàn)程遠經常在下午消失。有一次,
她偶然在教學樓后門看到他匆匆上了一輛黑色轎車,車窗搖下的瞬間,
她似乎看到里面坐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女人。而當她問起時,
程遠只是淡淡地說:“家里有點事?!痹驴记耙惶?,程遠罕見地遲到了。他推開圖書館門時,
臉色疲憊,袖口甚至沾著一點藥水的氣味?!敖裉觳谎a了。”他忽然說。
姜雨晴一愣:“明天就考試了!”程遠沉默片刻,忽然問:“姜雨晴,
如果有一天你發(fā)現(xiàn)我騙了你,你會生氣嗎?”姜雨晴心跳漏了一拍:“……你騙我什么了?
”程遠看著她,目光復雜,最終卻只是笑了笑:“沒什么,隨口一問?!彼酒鹕?,
臨走前忽然回頭:“對了,明天祝我考試加油?!苯昵缯乜粗谋秤?,
筆尖懸在筆記本上方,墨水洇開成一個小圓點。
程遠那句“如果有一天你發(fā)現(xiàn)我騙了你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頭。02第二天。放學鈴聲剛響,
她就看到程遠拎著書包快步走向后門,黑色轎車已經停在那里。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。
出租車在醫(yī)院門口停下時,姜雨晴差點咬到舌頭。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,
她看著程遠熟門熟路地穿過門診大廳,乘電梯上了七樓腫瘤科。透過半開的病房門,
她看見程遠正彎腰給病床上的女人掖被角,床頭卡寫著“程雅娟”?!敖裉煸趺磥淼眠@么早?
”女人聲音虛弱?!霸驴冀Y束就趕來了?!背踢h從保溫桶里盛粥,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,
“媽,先把藥吃了。”姜雨晴正要后退,卻撞到推著治療車的護士。病房里的程遠猛地抬頭,
四目相對的瞬間,他手里的勺子“當啷”掉在地上。——醫(yī)院天臺的風很大。
程遠把校服外套扔給姜雨晴:“跟蹤別人可不是好學生該做的事。”“那是你媽媽?
”姜雨晴攥著帶有薄荷香的外套,“為什么不告訴我?”程遠趴在欄桿上,
白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來:“告訴你之后呢?收獲學霸的同情?”他自嘲地笑笑,
“就像那些聽說我家破產就消失的‘朋友’一樣?!边h處夕陽正在墜落,
把他的睫毛染成金色。姜雨晴突然發(fā)現(xiàn),
程遠左手指關節(jié)有厚厚的繭——這絕不是打籃球磨出來的。“你以前彈鋼琴?”她脫口而出。
程遠身體明顯僵住了。過了很久,
他才從手機相冊里翻出一張照片:十二歲的他站在金色大廳里,身旁白發(fā)老人捧著獎杯,
玻璃展柜里赫然是那本《夜鶯與玫瑰》?!巴夤卿撉偌遥@是他送我的最后禮物。
”程遠拇指摩挲著照片,“媽媽生病后,我把琴賣了?!苯昵绾韲蛋l(fā)緊。
她終于明白為什么程遠總在學樂理知識時走神,
為什么他能在三天內背完三百個物理公式——那根本是音樂神童的記憶力。
“月考……”她突然想起什么。程遠掏出手機,屏幕上顯示著年級排名:第48名。
他露出這些天第一個真心的笑容:“我說過會進前五十?!苯酉聛韮芍埽?/p>
圖書館的補課變成了病房里的輔導。程媽媽睡著時,程遠會對著窗臺積灰的樂理書發(fā)呆。
某個午后,姜雨晴把一疊紙推到他面前。“這是什么?”“《夜鶯與玫瑰》的鋼琴譜。
”姜雨晴耳朵通紅,“我托音樂學院的表哥改編的……雖然比不上原版。
”程遠的手指微微發(fā)抖。當他試著在病房窗臺上模擬彈奏時,走廊突然傳來喧嘩聲。
護士沖進來喊道:“程雅娟家屬!配型成功的骨髓捐獻者找到了!
”骨髓移植手術定在下周三,但程媽媽卻把程遠趕回了學校。深夜,
姜雨晴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(fā)來的彩信:程遠在琴房彈奏《夜鶯與玫瑰》的側影,
配文是“你以為在拯救墮落天才?”。照片角落,隱約能看見半張病歷卡,
患者姓名處被手指刻意遮擋。03手術前三天,姜雨晴抱著一束白玫瑰推開病房門,
卻看見程遠被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按在墻上。男人手中的支票本擦過程遠臉頰,
在蒼白的皮膚上劃出一道血痕?!澳阋詾榭拷啼撉僬n賺的那點錢夠交手術費?”男人冷笑,
“簽了這份經紀合約,歐洲巡演首場預付金就夠你媽半年治療費。
”程遠猛地掙開束縛:“滾出去!”他轉身時才發(fā)現(xiàn)姜雨晴站在門口,
手里的玫瑰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男人彎腰拾起一支沾灰的白玫瑰,
突然笑出聲:“我說怎么突然硬氣起來,原來交了小女朋友?”他故意踩碎花瓣,
“骨髓捐獻者是我找的,你猜我現(xiàn)在打個電話會怎樣?”姜雨晴看著程遠瞬間慘白的臉色,
突然抓起床頭的水杯潑過去:“這位叔叔,您領帶沾到咖啡漬了。
”趁著男人手忙腳亂擦西裝時,她快速按下手機播放鍵。
揚聲器里傳出程媽媽虛弱卻清晰的聲音:“……王律師,
我自愿放棄前夫提供的所有‘幫助’,
包括所謂的骨髓配型……”男人臉色驟變:“錄音是違法的!”“病房監(jiān)控有聲音收錄功能。
”姜雨晴晃了晃手機,“需要我現(xiàn)在叫保安調取嗎?”那男人盯了她半晌,
哼了一聲走了出去。走廊消防栓的玻璃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。程遠把額頭抵在姜雨晴肩上,
聲音悶悶的:“捐獻者確實是他找的……但今早醫(yī)院通知,
真正的配型成功者是志愿者庫自動匹配的?!苯昵绺杏X肩頭有些濕熱。
她輕輕拍著程遠顫抖的脊背,像哄小孩似的:“我表哥的導師是血液科主任,
他們連夜做了匿名處理?!背踢h突然抬頭,沾著血痕的臉在燈光下格外生動:“為什么幫我?
”“因為……”姜雨晴心跳加速,突然瞥見他手背的傷口,“你流血了!
”她手忙腳亂掏創(chuàng)可貼的樣子,比任何告白都可愛。程遠低笑著握住她的手腕,
薄荷氣息籠罩下來:“姜雨晴,等我媽手術結束……”“程遠家屬!
”護士的喊聲打斷未盡的話語,“患者說想吃福記的桂花糖藕!”手術當天,
姜雨晴在等候區(qū)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。程遠外公的學生——如今享譽國際的鋼琴家林敘,